近鄉情怯，幾年沒有回英國，回來後英國的校長朋友問我，有沒有發現英國變了？
我說倫敦的市容比以前雜亂，South Kensington和Gloucester High Street 的俊男美女少了。十多年前我在哈羅斯百貨公司，除了看見中國的大媽豪客，還偶而會見到女明星Emma Thompson，今日這區的街頭都冷清了。
英國的校長朋友聽了笑笑，請我聖誕節到他在Berkshire的莊園家中燒烤，還說另外還有三間寄宿學校的校長也一齊來。
Boxing Day那天，我開着某香港才子留給我的那輛Vauxhall Corsa（只是2012年出廠，二手車，由此可見，該才子在英國的生活either不是太寬裕，就是遺傳了英國中產低調儉樸的文化基因）。
四大校長走出大門歡迎，我看見嚇了一跳。心想，幸好我沒有駕一輛2021年版的Aston Martin。
在花園放幾個電暖爐，就燒烤了半隻豬。啤酒過三巡，校長A與各人交換了一個眼色，對我說：Hey Sam you know what, we all wonder how much Hong Kong has changed all these years.
香港變了？當然。我告訴他們這三年發生的事。這幾位校長都知道。
然後校長B說：「最近一年，我們特別覺得香港變了，因為我們的學校，每一家都請了一個香港學生退學。」
我呷了一口酒，知道進入話題核心。問：是甚麼原因？
校長C答：有一位香港家長，住在寄宿學校附近，買了一間佔地幾英畝的新豪宅，天天來學校要求見校長投訴，質問為甚麼學校的catering ，中午吃飯派發碟子的時候，明知道那隻碟很燙，也向學生的手中塞過去？知不知道這樣會焫親小朋友的那對手仔？為甚麼現場沒有一個教師幫個小朋友將那隻熱碟子拿過來放在桌上？
家長解釋：在香港的直資學校，小學二、三年級，學校飯堂都有一位輔助的教師幫小朋友打開燙熱的飯盒。
另一位家長亦問：自己的孩子只有6歲，為甚麼學校走廊和洗手間，沒有另一位員工長駐看顧小朋友？
校長們都說，聽到這樣的投訴，他們覺得很迷惑，並告訴香港家長：英國的教育，鼓勵自少培養個性，如果學校的環境附近有野狼出沒，這就會影響中小學生的生命安全，若是沒有這樣的潛在危險，即使在小學，學校都鼓勵學生盡量生活自理。
但香港的家長不收貨，反問校方：我知道你們寄宿學校需要錢，一點的學費連食宿並不便宜，你們應該照顧消費者的起碼訴求。
校長一致反應：太太你錯了。英國的寄宿學校由慈善團體成立董事局，不像香港，取得土地、收取昂貴學券，七八年之內回本，然後可以考慮上市。
No, British education doesn’t work that way.
不過很可惜，出於文化差異，幾位校長想說服香港的家長，都有不同的困難度。最後校方認輸，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教育貴子女成材，百般無奈，唯有邀請香港家長為子女申請退學，然後申請火速得到批准。
幾個校長笑着說：沒有免費午餐，請你向香港的家長朋友傳達。英國是比較窮，不過，我們不是窮得有骨氣，不是這個意思，只是一些香港家長直接投訴，令我們覺得缺乏包括中國香港在內的國際視野，覺得很自卑。
我吃完最後一道Apple Crumble甜點，大概明白校長的意思：Noted，I will try my best。
香港和英國，這幾年也變了，學校付托給我的Mission，也一樣改變了。或者我們要接納Change，是人生恒常的道理。
臨離開倫敦前，受一位香港朋友所託，去哈羅斯看看有沒有2022年冬季那款Burberry圍巾，百貨公司亦已經沒有了大陸豪客，而我在店內附設的咖啡座，手持最新出的一期The Economist，坐了一小時四顧，也始終看不見其實已經老去的Emma Thompson。
陳思銘 Samuel Cha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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