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屬勤力王阿May已經幾日沒有好好睡一覺了，她往日銳利四射嘅眼睛，此刻疲乏不堪，滿佈血絲。因為單親媽媽的關係，開支沉重。畢竟現在養個小朋友成本要幾百萬，所以Ｍay非常勤力工作，每月基本上有六位數字佣金收入，直至新冠疫情突然出現，將大家殺個措手不及。
我想送上慰問，但原來多此一舉，May比大家想像的都要堅強，反而安慰我話：「以前金融海嘯都係咁熬過啦，有咩大不了！」
還記得2008年美國雷曼事件爆煲，引發全球金融海嘯，牽連甚廣，整個地產市況包括舖位市場都掉入「冰河時期」。當時公司大刀闊斧裁走各組排名最尾的3位同事，想開單保住份工，得一個方法就係「keep busy」，不停update業主遊說大劈價、貼街招、登廣告、巡街入舖頭派單張，用盡一切辦法搵生意，否則「今天不努力工作，明天努力找工作」。
May回憶嗰段日子，過得真艱難：「嗰陣時經驗淺，扯單技巧唔夠，好彩有你傍住我，先做得成生意，陸生嗰次真係大開眼界，連耶穌都出嚟幫你！」
「陸生？耶穌？」我腦袋一片空白。
May見我一臉茫然，於是將「當年今日」跟我重溫一次：
「有一日我收到電話，一位自稱「陸先生」嘅客人，想問一間500萬交吉放售嘅飲食舖位資料。『機會嚟啦！』我心諗，第一時間mark低佢聯絡電話，3分鐘後神速覆返佢舖頭資料，再打鐵趁熱約埋即日2點到現場睇舖！」
「我快步趕去業主度攞鎖匙，早30分鐘就到現場開定門－一師傅你教落，間舖一丟空就會有異味，如果要睇一定要早一頭半個鐘開定冷氣(如有)散咗異味先。我記得嫁！」May得得戚戚咁講。
「嗯！」，我點頭表示滿意。
「當開完門之後，陸生已經企在門口了。因為之前經營小食店的關係，油煙味真係幾大，佢皺住眉喺門口『裝』入去就算，我唯有初步同佢講解內櫳之類嘅嘢，再問下佢嘅諗法。」
「結果陸生想我再搵多啲300至400萬左右嘅盤(而家個盤叫價500萬），財政上冇咁吃力。我當然馬上答應，仲承諾翌日下午就可以畀到盤佢。但其實我當時都未有方向點着手，只係知道一定要捉實呢單生意，先肯定捱過嗰個月，所以第一時間就衝返公司搵你商量，研究下應該點做。」May清楚憶述每個細節。
「有人辭官歸故里，有人漏夜趕科場」，再艱難的市道都總有像畢菲特一般的勇者去貪婪。陸先生正是其中一位。
我也記起這件事了。
當日May匆忙回公司，焦急地說有一單生意要我幫忙。佢雙眼充滿疲累卻帶著強烈開單的慾望，我不慌不忙地說：「只要你個客係堅實嘅，我保證一定可以做成呢單生意！」這一刻最重要是俾到信心阿May ，令佢可以放鬆心情，然後再一步一步指引佢接下來的工作步驟：
「首先，你集中搵400至500萬、有3厘回報以上嘅街舖，今天內全部打電話去update，唔使講太多，單刀直入咁話『有客睇完有興趣』，然後全部還價一半畀業主，期間肯定會畀人『媽媽聲』，但你要清楚記低每個業主的反應－一邊啲鬧極都唔肯收線？邊啲鬧少啲？邊啲有少少猶疑？其次，你要畀業主充份了解今次的金融海嘯非同小可，冇完結時間表，大力表述『今日低價，係明日高價』嘅道理，如是者重複遊說業主三次，篩淨最後有邊幾個舖肯減價，畀我研究邊間最值得買，再集中帶陸生去睇。」我一口氣道出部署。
May當晚update到夜晚10點先同所有業主傾完第一轉，回家稍作休息，第2日9點前已返到公司，馬不停蹄繼續遊說、篩選，最後趕及係傍晚時份整理好10間願意劈價又有3厘以上回報嘅舖位畀我研究。我哋決定約陸生睇晒呢10個舖，但我心底已有3個目標舖位，減價後均介乎300至400萬，回報達4厘，位處核心區二、三線街，有穩健租客兼收租妥當。
一日內睇晒10間舖絕對要爭分奪秒，於是May負責揸車，我就負責同陸先生睇舖，邊睇邊講解附近舖位叫價、成交、銀行估價等資料，讓佢充份了解情況；另外再整理咗一本書仔，有齊10間舖的資料內容，可以讓準買家更易做分析同決策，大約下午兩點，終於睇晒所有舖位。
「陸生睇咗咁耐都餓啦，咁啱傾不如畀個機會我請你食晏！」未等佢反應我即時叫阿Ｍay駛到附近酒樓，匆匆叫咗幾味點心醫肚，旋即展開「賣舖大計」，主力講解三間目標舖位嘅前景、優點，出乎意料，陸生竟然屬意位置比較差嗰間。
「冇問題，明智！」做生意最緊要投其所好。我話：「呢間鋪由600萬減到380萬，如果你覺得ok，不如落票簽合約盡快落實喇，因為行家都未知道呢口價咁平，業主並沒有財務問題，只係覺得前景比較迷惘先肯減咁多。」陸生點頭可以，但佢堅持320萬才會承接，因為佢同樣睇唔清前景，如果呢口價就可以搏下。
320萬！我偷偷望下May嘅表情，像天堂落入地獄一樣。原本十足把握的生意，收票時刻往往係最危險。我腦海閃過無數念頭，但表情依然保持輕鬆：「好，陸生既然畀機會，我哋一定竭盡所能，誓要同你買到呢件貨返嚟！」一路講一路攞合約、身份證、支票、十分鐘過後已經辦妥手續。
「業主李小姐講到明減咗價之後，低過380萬呢口價唔會賣，少一蚊都唔使搵佢，否則會投訴我……」陸生甫離開May即刻眼泛淚光。呢兩個月屢戰屢敗的經歷，令她再壓抑不住，幾近崩潰。
「醒下啦，May！敢行動已經勝過市場八成人了！舞台再大，你唔上去，永遠都只係觀眾！甚麼情緒、傷感全部唔好理住，馬上打電話畀業主！」我對May當頭棒喝。
May當然估唔到，以為mission impossible嘅生意，最後竟然係「神助攻」下成功埋deal 。以為我想叫你多祈禱求神指引？做生意點先可以「如有神助」？下期話你知。
鄭得明 利嘉閣地產商舖部高級營業董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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